这天励谕岚和甄姵雯照旧一起吃午饭，励谕岚买了白切鸡、炒玉米和蒸小黄鱼，甄姵雯买了红烧翅中、莴笋片和肉饼蒸蛋，一人打汤，一人打饭。

“Hello！能坐这儿吗？”

身旁多出两个女生，说话的女生笑得眼睛弯弯的，边说就边坐下了，另一个女生说了声“嗨”，也坐下来。

一个是副班长佟小玲，另一个是鲁萱，住同一宿舍，平日形影不离。因为座位隔得远，励谕岚和甄姵雯跟她们的交流不多，军训和体育课时搭过几句话。

“副班长上次周考第一嘛。”

甄姵雯这人就这样，讲起话来严肃的时候格外严肃，轻佻的时候又过分轻佻，佟小玲神经大条，开得起玩笑，因此不会怀疑她在阴阳怪气，反而挺喜欢这种散漫的腔调。

“不就语文和地理，说得每科第一似的。你喜欢某一科的老师，就会努力把那门课学好。”

甄姵雯说：“喜欢陆攀怡还能理解，喜欢李迢......就离谱。”

“李迢人蛮好的啊。”

“好什么，事无巨细样样管。”

“班主任管得多很正常。”

“查我有没有染发戴首饰纹身也就算了，还问我校外跟什么样的人做朋友。我跟什么人做朋友要你管。”

佟小玲笑道：“你这么酷，被她列为重点关注对象了。”

“哦，那就是偏见啰。”

甄姵雯两年前迷上了半扎狼尾，发型本就有个性，没有亲和力的长相外加耳骨处的耳洞更是为她立下了一个叛逆少女形象，无疑不能成为老师眼里的老实学生，被认为人际关系复杂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的确是一种偏见。

“李迢你都受不了，”佟小玲也买了肉饼蒸蛋，往饭里浇点汤，再舀一勺麻婆豆腐拌到饭里，“摊上我初中班主任那种人，你不得退学啊。”

“哪种人呐？”

“心理变态。”

“怎么个变态法？”

“说话不顾学生自尊心，势利眼，虚伪......”佟小玲说，“而且心胸狭隘，爱打击报复，有次罚站一个早自习迟到的女同学，结果她因为低血糖晕倒了，人家家长不是来投诉吗，我们班主任表面上跟人道歉，背后却暗戳戳变相体罚，比如活动时间以动作不规范为由让那个女生重做蛙跳啦俯卧撑啦这种，至于精神打击更不用说。”

甄姵雯把难吃的鸡翅丢回餐盘，又问：“你有没有被罚过？”

佟小玲慢条斯理地把饭咽下：“非让我奶奶把我忘带的课本送到学校算不算惩罚？严格来说，这罚的是我奶奶。”

励谕岚忍俊不禁。

“嘿嘿，冰山美人被我逗笑了。”佟小玲说，“我跟甄姵雯聊那么久，你都不说话，还以为你讨厌我。”

励谕岚说：“不讨厌，听你说话很有意思。”

“应该多笑笑，”鲁萱说，“你笑起来可甜了。”

“来个预告，”佟小玲纠回正题，“周三班会李迢讲解招生制度，我听她说她会着重解释三一、保送、自招、特招、定招这些。开学到现在问她的人越来越多，所以把讲解会提前，本来安排在期中考以后。”

甄姵雯说：“是要提前讲，尽早了解尽早准备。三一最好，能降分。”

鲁萱说：“高水平三一没几所，你首考不出色就不用想了，万一你高考成绩不错，能报不走三一的92你肯定报，三一对你就没用。”

“看来你的92情结挺重。”

鲁萱坚定地说：“对，哪怕服从调剂。”

“我服从不了，到时候不能转专业怎么办。”甄姵雯说，“我做不到干一行爱一行。”

午饭后，励谕岚和甄姵雯在学校溜达了会儿回到教室。午休时段鲜少在教室的裴啸峻今天却在，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扫她们一眼，继续翻手里的书。

励谕岚走到座位旁，看见自己的椅子底下有一只粉色的手提袋。她拿起袋子，里面有一个系缎带蝴蝶结的彩色礼盒，没有情书纸条之类的东西。

“谁送的？”她问。

裴啸峻没搭话。

“裴啸峻，这谁送的？”她又问一遍。

“我怎么知道。”裴啸峻头也不抬，仍旧看自己的书。

“上次帮七班那俞什么同学把礼物放在我课桌里的就是你。”

裴啸峻笑带讽意：“赖上我了？上次是我放的，这次就还是我？”

励谕岚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话带刺，甄姵雯说：“等着，我去打听。”

一会儿的工夫，甄姵雯无功而返。

“那怎么办，还给谁去？”励谕岚说，“哪个傻子，送东西也不留张字条？”

手上的礼袋成了烫手山芋，她正愁怎么处理，后面的裴啸峻突然说：“不拆开看看是什么？”

“不重要。”励谕岚说，“也没兴趣。”

“祁蘅送的，高二三班。”裴啸峻说。

“你不是说你不知道吗？”

裴啸峻没说话。

“那既然你认识，麻烦还给他，谢了。”励谕岚把那袋东西放在他旁边的空课桌上。

“他问我要你Q Q，我没给。”裴啸峻说，“他让我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你，要不要？”

“不要，我的意思表达得够清楚了。”励谕岚想了想，故意说，“帮我告诉那位学长，感谢抬爱，我已经有对象了。”

甄姵雯正喝饮料，闻言一笑，呛得咳了两声。

“对象？”裴啸峻狐疑地看着她，“你对象谁啊？”

励谕岚说：“反正你不认识。”

甄姵雯拿纸巾擦嘴，边应和：“我证明，确实有对象。”

裴啸峻坐了会儿，拎起那只粉袋子离开教室，大概去还礼物了。甄姵雯和励谕岚今天没午睡，甄姵雯做作业，励谕岚拿出一本《缘缘堂随笔》看。

甄姵雯打开卷子前问：“你说你有对象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不是傅延蹊？”

励谕岚看看她，不高兴地说：“哪壶不开提哪壶。”

“哈哈，”甄姵雯说，“按我的观察，裴啸峻好像也喜欢你哎。”

励谕岚回想裴啸峻刚才的言辞，说：“他讨厌我还差不多。无所谓啦，其他人喜欢我还是讨厌我重要吗，反正一点不影响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

甄姵雯也被她感染了情绪，安慰她：“喜欢本身就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在喜欢他的过程中你也得到了快乐，得这么想。”

再次见到傅延蹊是数天后的下午。励谕岚看到熟悉的身影从那栋教学楼出来，脚步一顿，随后加快步伐。离他只有几步远的时候，她的心脏砰砰猛跳，脸颊被一股热意浸透，如果他这时回过头来，一定能瞧见她怪异的神色。

对他的喜爱会情不自已写在眼睛里，写在脸上，告白的话却再也不能说出口。还有必要上前跟他打个招呼说两句话吗？她按捺住自己想抬起的手。

可她还没听过他的声音呢，上次在餐厅那样的环境偶遇，他和他的同伴说话，她根本听不清。

傅延蹊的书包被拍了一下，他停步往后看，面前是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励谕岚朝他笑。

傅延蹊见她看着自己傻笑却不说话，礼貌地回笑：“你好。”

“......你好。”励谕岚反应过来，心跳得更快，“一个人回家吗？”

“嗯。你们也刚放学？”

励谕岚点点头，又问：“你不跟女朋友一起？”

“女朋友？”傅延蹊纳闷自己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

励谕岚见他困惑也跟着困惑起来，那天看到的女孩穿的是休闲服，没有穿校服，所以她是不是想当然了？可能他也觉得莫名其妙。

“她是我们学校的吗？”

傅延蹊说：“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我没有女朋友。”

励谕岚凝视着他，目光灼灼，她分明很快乐，但嘴角没有上扬，表情仿佛静止了，缓缓地才眨一下眼睛。

傅延蹊觉得她这样子挺好笑的：“你灵魂出窍了？”

励谕岚连忙抬手揉揉脸：“抱歉，我......”

她重新看向他：“我叫励谕岚，神谕的谕，岚是关外晴山满夕岚的岚。”

“关外晴山满夕岚。”

他念得认真，脸上带点微笑，励谕岚心旌摇摇，说：“山字头，下面是风，这样介绍更简洁明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这句诗。”

“我叫傅延蹊，延绵的延，下自成蹊的蹊。”

“我知道！早被我打听清楚了。”

女生直言不讳的豪爽反倒让傅延蹊不知道说什么好，又听她语气哀怨：“我加你Q Q好多次啦，每次都被你拒绝。”

傅延蹊说：“只是不加陌生人而已。”

“现在我们算认识了吧？再加一次。”励谕岚笑嘻嘻地拿出手机，“微信用吗？也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