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
石青方抱着惜芷掀帘进去,便瞧见一道眼熟的身影,她顿了顿,道:“余姑娘。”
惜芷回神,“嗯”了一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也瞧见那道正与郎中交谈的身影,不由一惊。
回神后,她轻轻唤了一声:“二哥。”
余闲微怔,回身便瞧见自家妹妹让人抱在怀里,形容狼狈,襦裙血迹斑斑。
余闲只觉怵目惊心,身形微晃,有些难以置信:“小芷?”手中拿着的药瓶因脱力摔在地上,他却无暇顾及,大步走至惜芷面前。
“你如何会在这里?还有你这伤?你……”走近后,他才看清惜芷裸露出的肌肤上遍布划痕,喉咙不由哽了一下,再开口,带着浓浓的哑意,轻声道,“疼吗?”
出口后,才觉自己犯傻,这么多伤,怎会不疼?
惜芷看着他,眼尾是未褪的红意,却是抿了抿唇摇着头,轻描淡写道:“二哥别担心,只不慎摔了,不疼的。”
余闲知她是宽慰自己,不由愈发心疼。不过当务之急是先治伤,剩下的自可稍后再细说。
他忍着心中止不住的暴虐,勉强压住手指的颤意,伸手朝向惜芷。
惜芷自是不会抗拒,乖乖伸手圈住他的脖颈,任由自家二哥摆弄。
余闲抱着惜芷转身进了内室,一旁站着的郎中识趣地拎着药箱跟进去。
好在惜芷身上的擦伤只是看着唬人,实则只是点皮肉伤,并未伤及骨头。
虽是如此,余闲却仍绷着脸,死死盯着正在替惜芷包扎伤口的郎中。
郎中不着痕迹抹了抹头上吓出的冷汗,心下腹诽,看来这传言不可信,都道余二姑娘不受余家人重视,可今日一见,哪里是不重视,分明是放在手心上护着的心尖尖。
待处理妥当,余闲紧皱的眉方才稍稍舒展,却还是心有余悸,伸手拦住欲走的郎中。
他素来不是个多话的,可事关惜芷,便不可避免的啰嗦起来,仔细问过惜芷养伤所需的药材,又连着细枝末节的小事也问的清清楚楚。
直将郎中扰的不胜其烦,哭笑不得道:“二公子莫要担心,余二姑娘这伤只需修养个几日便可痊愈。”
余闲见此,方才堪堪止住。
待郎中出去后,余闲视线便落回惜芷身上,只见坐在软榻上的小女娘,仰头看着自己,眉眼弯弯的。
余闲紧绷的心神一松,走近后,俯身将人抱起,哑声问道:“现下可有好些?”
惜沅靠在他怀里,点头道:“好多了。”
“嗯。”余闲不再多说,抱着人出了医馆,转角便是余府的马车。
马车上,余闲拿出备在马车上的衣袍披在惜芷身上,将人严严实实拢住,只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
余闲垂眸看着惜芷,顿了顿,伸手自身上拿出一块手帕,亲自替惜芷擦去脸上的脏污。
擦拭干净后,见惜芷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便温声问道:“看二哥作何?若是累了困了,便好好睡一觉。”
惜芷摇头:“不困。”尽管身上的伤口都被妥善包扎好了,却仍时不时泛上阵阵疼意,她自是睡不着,却也不能直言。
她不想让二哥担心。
余闲只当她是受了惊吓,故睡不着,便只能作罢。
过了会儿,他斟酌着语气问道:“小芷,可否告诉二哥今日发生了何事?”
惜芷点头,三言两语便将自己从马车里摔出来又滚下斜坡的事说罢。
她说的轻巧,只道是自己倒霉,余闲心里却是止不住的后怕,若不是碰巧有人路过救了小芷,只怕……
*
傍晚的夕阳透过浓密的竹林,竹影婆娑。
竹林深处,两道身影相对而坐。谢安手执黑棋,迟迟未落至棋盘上。
“阿景,你走神了。”云野哼笑一声,提醒道。
谢安骤然回神,看向面前的棋局,眉头渐渐皱起来。
“罢了。”云野伸手夺过他手里的黑子,道,“你心不静,不必勉强。”
云野想起方才谢安心神不定的模样,打趣道:“我还是头回见你下棋走神,可是在想何事?”
谢安沉默良久,方道:“一些无关紧要之事罢了。”
云野挑眉,总觉得阿景定是隐瞒了什么,正欲追问,便闻身后风声微动。
“见过云公子。”石青自身后走近。
云野瞥了她一眼,摆摆手,咽回到了嘴边的话。
“人如何?”谢安看向石青,语气平静。
石青犹豫了一下,选择如实回答。
当听闻人半路被截走,谢安面色一沉,尽管那人是她的二哥,他却还是不受控制地起了些烦躁之意。
云野在一旁听了个大概,若有所思地问道:“阿景,莫非你适才走神便是在担忧那位余二姑娘?”
他可是对这位腰间佩戴着阿景香囊的余二姑娘印象深刻。原以为是阿景的心爱之人,谁知事后打听却得到个大相径庭的结果。
二人竟并非他所认为的两情相悦,而是这位余二姑娘对自家阿景一副情根深种的模样。
“并非担忧,只不过是救人救到底,不希望中途出岔子罢了。”谢安解释道。
云野看他这副故作冷淡的嘴硬模样,不由暗自摇头。如今看来,怕是外面那些人也看走眼了,阿景可不像对那位余二姑娘无动于衷的模样。
他并未点破,只道:“我瞧那位余二姑娘是位性情中人,倒是颇为欣赏。”
谢安身形微顿,难以置信地看向云野,欲言又止:“你、你……莫非……”
云野忍住笑,挑眉风流不羁地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既然对她无意,便也不要耽误人家。”
谢安:“……”话虽如此,他却无端觉得面前的云野甚是碍眼。
末了,他平复情绪,淡声道:“随你。”
云野见他这般,顿觉无趣,摆手道:“罢了,还是一人来得自在。”
听他说罢,谢安紧绷的神经一松,却还是暗含警惕地打量云野,生怕他再次改口。
他未觉自己这种想法是何等怪异,理所当然地想着,云野素来风流,那位二姑娘一看便是单纯没什么心眼的,还是勿要让云野祸害去。
自己虽不喜余惜芷,却不意味着要将其推入云野这个火坑。替自己的行径找补后,谢安愈发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