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的!”朝阳觉得脑中有什么瞬间连在了一起,但还是有些不明朗。
青灵子却一拍桌子,大声叫道:“我明白了!我晓得了!空空道人和那个男人约定好了要去盗一座墓。”
清净子:“但是他们看中的墓也被那伙黑衣人看上了。”
青灵子:“黑衣人想抓空空道人,从他手中拿地图。”
清净子;“可空空道人死了。”
青灵子:“而我们恰好在哪里。”
清净子:“而地图也恰好他娘的丢了!”
青灵子:“所以,我们成了拿地图那人的替罪羊!”
清净子:“真他娘的晦气!”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分析,有理由有据,似乎动机和矛盾都有了。可朝阳却觉得有哪里违和。
她眉头不由皱起,到底是哪里不对?
一侧,听了半晌的刀不悔忽然道:“错了。”
“哪错了?”青灵子问。
“他们应当是已经去过一次了。”刀不悔眸中划过一丝亮光,“而那本刀谱,便从那墓中取出来的。”
“所以他们是故地重游?”青灵子恍然。
“有没有可能……”朝阳若有所思道,“空空道人之所以会杀无中生满门,除了泄愤外,真正的目的,其实是为了摆脱这些黑衣人呢?“
她将自己的猜测讲了一遍:“黑衣人势力庞大,且一直在追捕他。如果他随随便便就假死的话,极有可能会被发现端倪。所以他先是用半本刀谱引来了刀不悔,让刀不悔保护那个假货,并令所有人都相信,那个假货是真的空空道人……”
“再然后,他又逼无中生签了生死簿……引出了阎王殿的人,有了阎王殿和黄焖鸡的背锅,就更不会有人怀疑那个人是假的了。到时候,只要假的空空道人一死,他便可以彻底摆脱黑衣人的监控?”
众人煞时沉默。
朝阳继续道:“我后来去打探过空空道人,他在同无中生对决前,名声都是极好的,想来他应当是个注重名誉的人。”
顿了顿,又道:“我本以为他是被四周的眼光逼得变态了。可现在想想,就算是败了,就算是真的恨极了无中生,他也应当会选择杀人灭口,而不是将他逼上绝路,还搭上自己的名声。要知道,无中生可是住在岛上啊。如果空空道人想,是绝对能杀了他,将这一切彻底掩埋的。”
江湖每天都在发生大大小小的事,中原的瓜还吃不过来呢,就更不会有人去注意一个小岛发生的事了。
他完全可以既做到泄愤杀人,又保留名声的。
众人细细想想,顿觉毛骨悚然。这话着实在理。
他们这些个江湖人争来争去,不就是为了个名?
哪有人会将自己的名扔地上这般糟蹋的?除非他根本就不想要了。
半晌,青灵子喃喃道:“如果真是这样,那空空道人当真是长了颗好歹毒又好阴险的心。”
他忍不住搓了搓手臂,他们下山前才与同门吹嘘,日后定会成为一代大侠,谁想刚下山没多久,便被江湖的森森恶意糊了脸?
祖师爷啊,他们兄弟二人恐怕要翻车了。江湖套路深,他们想回宗。
一戒轻念了声佛号,悲天悯人:“红尘苦海,最是熬人,幸得空空施主早已解脱。”
气氛又莫名其妙地安静了下来。忽地,清净子趴在桌上,拉长声音道:“到底是什么墓啊,能让这群人这么疯狂?”
“难道是什么前朝宝藏?”他眼睛一亮。
“或许是哪位武林前辈的墓。”还是位使刀的前辈,刀不悔眼睛也有些亮。
“也许里面会有佛家典籍?”一戒也忍不住跟了一句,而后双手合十,低低念叨,“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小僧动了贪心,罪过罪过。”
几人就着墓穴畅享了一翻,花不落才悠悠出声打击道:“所以你们还是不知道那些人是谁,更不知道是谁拿走了地图。”
众人:……
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朝阳颇为哀怨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六扇门的人么,你叫他们查查那个男人,说不定顺藤摸瓜能寻到什么线索呢?”
青灵子疑惑道:“他都死了,查他有用吗?”
“当然有了。”朝阳点头,“梅娘说男人是个连炫耀都克制的人,就说明他不会跟大喇叭一样将这件事情到处乱说,空空道人心眼子多的跟筛子一样,更不可能说了。至于那群黑衣人……”
朝阳顿了顿,继续道:“他们连我们这种路过的,极有可能沾边的人都不放过,也是绝对不会让旁人知道的。”
这样一说,众人便明白了:“所以知道这件事情的,应当是他们认识的人,且极有可能同他们关系密切的人。”
“只要找到这个人,我们说不定就能找到地图。”
而有了地图,他们也就有了同黑衣人谈判的筹码。
“提到这个……”一戒忽然道,“小僧想到了一件事。”
“什么事?”
“小僧追着那群人过去时,曾在地牢内见到一个男人。”一戒回忆道,“那人被关在最后一间牢房,那首领威胁他时,曾提到过两个人。”
“一位是空空道人?”朝阳猜测。
一戒点头。
“那另一位呢?”
“另一位叫小孙爷。”一戒道。
“还有别的线索吗?”
一戒摇头:“没有了,那位施主说话太过阴毒,小僧呼吸没稳住,被他发现了。”
“你这小和尚,不是说没什么线索吗?”清净子幽怨道,“怎么又蹦出来一个人了?”
小和尚你不老实!
一戒不慌不忙道:“小僧从不打诳语,小僧的确对那些黑衣人的来历毫无线索。”
清净子哼了一声:“既然知道了人的存在,我们今晚就过去将人偷出来。”
他说着,跃跃欲试,可瞧见刀不悔时,面色又是一变,他这才想起来,打伤刀不悔的也是那里的人。刀不悔都重伤带毒了,他们去了又能讨得了好?
想通这点,又悻悻坐了下去。想起什么,看向一戒。
一戒是个诚实的小和尚,有啥说啥,直白道:“小僧功力同刀施主不相上下。小僧不敌他。”
顿了顿,道:“小僧之所以能救下刀施主,也是沾了出其不意的光。若是正面对决,小僧毫无胜算。”
“他真那么厉害?”青灵子吃惊,“他使的什么武器,什么路数?”
“他以为攻,以斗篷为辅。”刀不悔道,“他的斗篷山绣着云纹,那些云纹随着他的掌控而连成不同的纹路,,当我同他对决时,我的眼中总会看见那些云纹,然后,我便无法出刀了。”她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不足,并承认了对方的强大。
两小道士不由倒抽口气,不确定道:“你真的一刀都没出?”
“没有。”刀不悔摇头,“我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也静不下心神。”她看向众人,认真道:“初习刀时,我为了纠正多年练剑时产生的习惯,我曾日日挥刀一万下而不停歇,我并不是容易分心的人。”
“可你偏偏分心了。”朝阳莫名其妙接上了这句话。
“是的,我心了。”刀不悔点头,她顿了顿,忽然若有所思道,“如果是你的话,或许能破掉他的招式。”
“我?”朝阳指了指自己,瞪圆眼睛,“你说我?”
刀不悔点头。
一戒也恍然道:“如果老板你使出当初在客栈时用的哪一招的话,你的确有机会击败他。”
青灵子和清净子也想到了什么,眼睛亮亮的:“你那招绝对可以!”
青灵子:“我们从未见过那种蛮横的招式。”
清净子:“此招一出,天下间大半个英雄豪杰都躲不过去!就连我大师兄都不一定能躲过去。”
青灵子:“虽然你是个武学半吊子。”
清净子:“但你凭借这一招,可横扫天下!”
他俩一唱一和地,差点没把朝阳吹到天上去。朝阳觉得,自己似乎,好像,又可以了!
她挺了挺胸,刚想来句:“我行!我可以!我们冲冲冲gogogo!”时,忽然看见了一旁似笑非笑的花不落,又瞧见了刀不悔胳膊的纱布。昨夜伤口的形状一闪而逝,朝阳瞬间就清醒了。
“我不行。”朝阳蔫蔫儿道,“我连轻功都不会,没准儿院墙都蹦不进去。别说隐蔽了,我怕是一过去就被抓了。况且,我那一招也只能用一次,用完了我也会跟着躺。”
性价比低,风险系数高啊亲。
众人想了想她的情况,也默了。
在场大半的人都阵亡了,那就只剩下……众人目光缓缓聚焦在了花不落身上。
花不落撑着脑袋,淡淡道:“我的确能将人带出来。”
众人眼睛一亮。
花不落继续道;“可我为什么要将他带出来?”
朝阳:“你不是接了李大人的委托?”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啊亲。
花不落道:“我的任务是找出杀害赖田和无中生的凶手。”
朝阳:……
你还挺会咬文嚼字。
花不落继续道:“况且,他们追杀的也不是我。”
朝阳:……
朝阳嘴角抽了抽,眼皮子跳了跳,一时哽住了。
“说吧,你要——唔唔唔——!”清净子脱口而出的话被身侧的兄长一手捂回了肚子里。
别捣乱啊我愚蠢的弟弟!
现在是我们有求于他,你这一嗓子把人惹走了可怎么办哟!
青灵子用眼神传递自己的信息,托双胞胎间心灵感应的福,清净子没多久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哼哼两声,闭嘴了。
一戒想开口劝说,却又觉得花不落说的在理,唇瓣动了动,还是闭上了。
刀不悔压根儿就没想过求人,气氛又一次安静下来,最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低看向了朝阳,等待着她的反应。
被一群人这般直勾勾看着,朝阳不免有些不自在。
看我干什么?
你们说不定他,难道我同他的关系就很好吗?
朝阳用食指指腹轻轻搓了搓下巴,难道她真要求这家伙?
不成不成,若是什么事儿都求人,那她以后岂不是要矮他一头。
朝阳微微蹙眉,将这两天发生的事仔细过一遍后,忽然道:“花大侠,我记得,李大人说,会叫你去后院探探那具骸骨。”
他昨天晚上会寻着声而来,应当就是为了具骸骨。
“你可知道那是何蛊虫了?”
她不提,青灵子和清净子还真快把这事儿忘了。他们也同样面露疑惑地看了过去。
花不落扬了扬眉,忽然道:“我为何要告诉你?”
朝阳:……
你这是什么恶趣味!
朝阳默然两秒,淡淡道:“因为你需要我。”
花不落轻轻眯了眯眼。
其实朝阳也不确定,这只不过是她的主观臆想。
最开始,她同花部落之间,是金钱交易,而随着顾维生委托的完成,两人之间的交易也就随之结束了。
换句话说,他们两清了。
可花不落并没有离开,昨夜还在听见她的惊叫后赶了过来。他能不知道她有真气护体么?但他还是赶了过来,并说出了那句似是而非的话。
一个男人关心一个女人,无外乎就是那么几种情况。
要么,他是好人。花不落显然不沾边儿。
要么,他喜欢她。花不落就更不沾边儿了。他们才见过几面,说过几句话啊?她就是喝了几十坛酒也不会醉成这样。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他对她有所图,又或者,她身上有什么东西是他感兴趣的。
猜错了也没关系,她还有一个秘密武器。朝阳继续道:“那些人能做出那种蛊虫,想来本事不小,能让这群本事不小的人都盯上的坟墓,一定不简单。”
她眉眼弯弯道:“难道花大侠就对此不感兴趣么?”
花部落:“不感兴趣。”
朝阳:“你确肯定以及一定?”
花部落睨了她一眼。
朝阳:“那你发个誓,你要是半路截胡,又或者中途返悔,你就……”她顿了顿,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道,“你就每天出门踩粑粑,日日都有鸟在你头上拉粑粑!”
花部落:……
众人:……
好有味道的毒誓!
众人目光又移到了花不落身上。
花不落沉默了,他难得词穷。对面那姑娘好生幼稚,他大可以直接赖皮,他又不是没做过,可她有一点说对了,他之所以还留在这里晃悠,的确是想确认些什么。
他虽然随心所欲,但在正事儿上,还是有点分寸的,真把人惹急了,他也讨不到什么好。
他轻飘飘扫过对面的姑娘,虽然是个小废物,但惹急眼儿爆发一下,也是够他喝上一壶的。
默然两秒,他才淡淡道:“那不是蛊虫。”
“不是蛊虫?”朝阳震惊,“可它明明长了个虫样,而且还会动弹!”
“准确来说,那是蛊,但不是真的虫。”花部落道。
朝阳听不懂,青灵子等人也听不懂。
“它不是虫又是什么?”朝阳问道,“难不成它还是什么妖怪?”
“它也不是妖怪。”
“把它到底是什么?”朝阳茫然了。
“它是一种契约媒介。”花部落道,“契约一成,天地见证,无人可撼。若有违背契约者,则受反噬之刑。。”
朝阳觉得自己好像出现了什么幻听。她矜持了一秒,又犹豫了一秒,跟着,又纠结了一秒,才微笑道:“花大侠,您能详细和我说说吗?我总觉得我好像理解错误了。”
她抿了下唇,尽可能用直白的语言问道:“您的意思是,那虫子,相当于一种合同,当双方签订这个合约后,便会在天地法则上挂上号,一旦有人违背上面的条约,法则就会立马按照契约内容惩罚他?”
“你可以这样理解。”
朝阳:……
朝阳:……
朝阳足足沉默了三息,才颤抖着嗓子问道:“这……这是江湖会出现的东西吗?这是武侠世界应该有的东西么?这是正常世界能出现的东西么?”
说好的江湖呢?她疑惑三连。
“这世界该不会还有什么隐藏的修仙门派吧?”朝阳喃喃道,“不会过段时间,我一仰头,就能看见一群人踩着飞剑坐着酒葫芦,呜呜咽咽地从我脑袋顶上飞过去吧?!”
她神色恍惚,只觉自己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却没看见,花不落在听见她呢喃后,那一瞬间骤然紧缩的瞳孔。
他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轻声道:“仙人,不容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