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眼前递过来一张纸巾。
我：“？”
虞卿偏过头，有些不自在地说：“你好像哭了，擦擦泪？”
我接过纸巾，有些怀疑的擦了擦眼角。
“风沙眼，吹了风就会流泪。”我随口糊弄，又转移话题的问：“你怎么样了？怎么现在就出来了？”
“立案了，尽快的话三天之内解决吧，晚点的话说不准。”
“？”我有些疑惑：“证据链这么完整的情况下，还这么慢吗？”
虞卿觉得有点好笑，摸了摸鼻子说：“龙凯说他要凑凑钱还我，除了烟灰缸，还有其他的事情，刚才算账，发现还挺多的。”
我看着她，她眼睛亮晶晶的，嘴角还挂着笑，是我没有见过的样子，能够轻飘飘的说出这样的话，应该是真的觉得安全了吧。
只是……什么其他的事情？
我默默凑近她，同她一起看夕阳洒在对面的马路上，看着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塑料袋子被来来往往的车流卷起又落下。
透明的袋子高高飘起的时候，我问她：“什么其他的事情？”
“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牵扯了很多人。”
我不知道她是否想要和我倾诉，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不该接话，只能看着塑料袋子被一辆货车碾压进了车底。
“我家境不好，父亲酗酒，妈妈……妈妈身体也不好，在我小学六年级的时候，云川城里开了个新学校，之前我一直在乡里上小学，她那个时候咬了咬牙，借钱把我送了进去。”
“我那个时候很内向，也不会说城里的土话，所以显而易见，校园霸凌开始了。”
透明的塑料袋被车轮子扎进水泥地里，过往的车辆一辆接着一辆，我好像已经看不清塑料袋在哪里了。
“不知道是哪一天晚上，有人把我从床上抓起来，扇了我一巴掌。”
“为什么扇你？”
“说我睡觉打呼噜。”虞卿轻轻的扯了下嘴角，声音也轻轻的，像是一碰就要碎掉：“我现在依然不知道，那天晚上我有没有打呼噜，不过这是一个很好的借口，一个在夜晚可以随便扇我巴掌要我做五百个下蹲的借口……”
“龙凯是她的男朋友，她们那一群人被揭发之后，离开之后，龙凯就顶替了她的位置，不过他没打过我，只能从我这里捞一点钱。”
透明的塑料袋不知道被哪一辆路过的车带了起来，这一次，它借风靠向了路边。
我有些越界了的摸了摸虞卿的头，她有些讶异的看着我，不过没有什么抗拒的反应，只是闭上了眼睛，微微的低下了头。
我说：“不会是你的，你睡觉不打呼噜。”
虞卿没忍住笑了，说：“我第一次见这么安慰人。”
……
我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要是和她讲实话，说和她睡了五年，我估计下一秒，就要被她送进派出所里和龙凯一个房间了。
我说：“那你在派出所里哭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在想这么多年了，黑暗的生活里终于看见了些许细碎的阳光，于是我的委屈像是潮水一样涌向了缺口，可恨意绵绵不绝，所以真情实感，泪如决堤。”她说的动听，话语用词美好。
可她分明越伤心，就越会用轻描淡写的语言去略去自己的难堪。
“任何人都会哭。”我没有揪着不放，反而很是坦然的说：“任何人都有脆弱的权利，只是我心疼你，你不像是随便哭的人。”
“我谢谢你，我刚才演的。”她语气很诚恳，又问：“那你呢？”
“我肯定也会哭啊，而且我哭的稀里哗啦的呢。”
看着安慰的是差不多了，我站起身来走到路口，把那只垃圾袋捡了起来，就算它失去了所有的用处，那起码也该在属于自己的垃圾桶里度过日子。
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中年妇女，矮矮的，穿着很朴素的衣服，头发有些灰白，皮肤也很是粗糙与暗黄，她只看了我一眼，小小的眼睛里满是拘谨。
我不明所以，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虞卿，然后虞卿抬起头和她对视，张开嘴还没说话，就被妇女扇了一巴掌。
那一巴掌声音实在是响亮，虞卿身子歪倒在一边，伸手捂着脸。中年妇女手下毫不留情，拽住她的衣服就把她往外拖，嘴里说着我听不懂的土话。
“诶诶！！你干什么！”
我叫着上去分开她的手，虞卿被扇到一边还没稳住，又被拖了一小段路，满手都是泥土与细小的石子。
我有点心疼，从口袋里翻出纸巾给她擦手，一边对着妇人说：“这里面就是派出所，你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讲？干嘛打人！？”
妇人表情委屈，没有再说方言，只是还想上手揪着虞卿，我把虞卿挡在背后戒备的看她。
“哎哟，对不起啊……”妇人语气有些委屈，见虞卿没什么反应又看向我：“这是我的女儿，给你造成了麻烦不好意思啊，她一定不是故意骗你钱的……你不要去报警追究啊……”
我：“哈？”
趁我还没反应过来的空隙里，她一把揪住虞卿，把她扯了出来往我面前推：“你快说句话啊，快给人家道歉啊，你傻愣着干什么！？年纪轻轻的，一定要进派出所留案底吗！？”
虞卿咬着唇站在我面前，一言不发。
我不明所以，想把她们再次分开：“呃，阿姨你要不然听我说说？”
可虞卿的不回应像是点燃火焰的火把，妇女咬牙切齿，直接抬起脚踹在了虞卿的腘窝处。
虞卿没站稳跪在地上，可依然是一言不发。
“你要逼死你妈我吗？我接到电话我就赶过来了，我还包车过来的，一百块钱啊，就为了过来看你这张死人脸的？！”
“你说话！！！”妇人越说越生气，咬着牙去踹虞卿的背，一下又一下的：“你说话啊！！你倒是说啊！！你真的要逼死我吗！！”
我深吸一口气，又吐了出来，抬手拦住了这位妇人，端着笑脸冷静的说：“没事，我们可以再进一次派出所慢慢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