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中带骨,一团软肉含着骨,钱孟孟躲得快,侧身还是撞到了,他倏得背挺直,人擦过门廊,刮得手肘火辣辣,人语气也不好:“你怎么在这儿。”
才看他一副含羞带怯模样,那种被搞过的样子,抬头望后头,站着的又是赵海乔,他想到那些照片,猝不及防喉咙堵着,真是烂肉一团。
钱孟孟语气沉下来,竟一句玩笑也不想说,“这才第一节课下课。”
赵海乔听懂了,罕见向钱孟孟解释:“你问他,我们有没有搞。”
邬尤忘了自己狗仆人身份,意图往外窜,钱孟孟一把拉住他小臂,提醒:“我要洗手。”
邬尤想起来,哽咽道:“好。”头低着走,斜前方那人阴影还在,邬尤脑袋微微偏着钱孟孟,说出那句他不想说的话:“我们——没有搞。”
可钱孟孟只是朝水池伸出两手,笔直站着,镜中看了眼赵海乔杵着,反应过来他在想什么似的,笑出声:“你以为呢?”
赵海乔抱着双臂,看着那人卷起钱孟孟衬衣袖口,开了小股水,挤了一小坨洗手液——他给自己挤一大坨,却给钱孟孟挤一小坨,怕多了漏,挨根挨根手指洗起来,一手一手换着来。
赵海乔并不直接看两人,反倒是从镜中看,赞赏他的行为:“你确实缺个佣人。”
转身人走了,走到外头,步子又慢下来,一步一顿的,走得很生涩,犹豫出哪只脚似的。他整个后背连着头皮都是麻的,滋滋酥酥的。
他有点窃喜,又有点不高兴,还有些心往下坠,坠得无边无际,没完没了,没个尽头,烧出丝丝缕缕的慌,这慌嘎吱嘎吱的,木炭成灰的红与黑。
他昨晚就没睡好觉。回到家,赵启明对他深夜不归,电话不通似乎并不放在心上,有要事要和他商定似的,开口第一句便是叮嘱他:“和钱孟孟待一起没问题,你抽空安慰安慰。”
“毕竟从小就认识,这些年,我也看着他长大。”
赵启明流露一派和煦模样,赵海乔从之情的情境拔了出来,有些恍惚,只听赵启明接着说:“他们家生意出了点问题,他爸爸在抵押房产了。”
连着说了好些和赵家无关的话,听得赵海乔发怔,他一直在等一句,类似于“钱家不行了,以后别来往”或者“钱家气数已尽,现在能用就用“的话。
他没等到这个转折。反而赵启明看他颇为沉重,难以接受似的,还拍了拍他肩膀,鼓励一般,也不多说,更没提李悦,转而上楼了。
赵海乔起身太快,头重身轻,竟作头疼,发晕起来。夜里脑热,可能是晚上那阵,受了寒,他辗转反侧,总哪哪都不舒服,头是疼的,又是热的,身上感觉冰凉,手敷上去,却又是热的。
原来是一直在出冷汗,生生把手浸冰了。
夜里一两点,他爬起来,出房间门,走到走廊,绕着栏杆走,看到底下螺旋阶梯,没开灯,肉眼靠着月光,也能看得到。他赤着脚,些微皮肉碾着木地板的声音,远远的父母房门一道小缝,黑色的,父母都睡了。
可是由近及远,那道小缝像烛光透出的光,微弱但还是有的,晕影但还是成像,他轻手轻脚走过,像握着一炬烛台在里头晃了一圈。
他人已经路过了了,手却撑在楼梯扶手,刚踩下一级楼梯,人整个蜷缩起来,像是一缕——一线——瞬间钻进他的耳蜗,盘踞在他的大脑,使他不得不佝偻着身体,好缓解他看到的。
一个人影站着,一个人影跪着,站着的那个自然是他父亲,跪着的那个便是母亲。站着的那个是男的,跪着的那个是女的,可他们并不是互相独立的,跪着的那个的唇,和男的那个胶连。
他想吐,由着是父亲的脸,母亲的身;可他又想咽下去,咽得愈发地快,那虫钻得愈发地深,带着肩颈耸动,痒起来;由着是一个男人站着,跪着的便是另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