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亲眼所见，宝芙永远也想像不出这诡谲的景象：独孤明那双漂亮的眼睛，在刹那放射出妖异光芒。

那里面包含的，只能用三个词来形容：冰冷、邪恶、毁灭。

但这些远远不足以描摹，独孤明眼中那种仿佛来自黑暗深处的力量。

令人血液都会被凝固。

阿灭的双眼，就像是清晰的镜子，忠实反映出独孤明的眼睛。

宛如天空与天空在湖水中的倒影，连每一片云彩，都毫无二致。

乌云遮住月亮，黑暗吞没光明。

阿灭喉咙里发出声痛苦闷哼，跪倒在地，他蜷缩着，微微发抖，似乎在竭力克制什么。

Lenka捡起地上的唐刀，眸中冒出怒火。

“独孤明，放了他！”

但这一次，她连脚还没有迈出，身体就像被一只无形大手抓住，举到空中，然后被重重掼向墙壁。

如一条离水的鱼，Lenka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她四肢张开，身体呈大字型，被那把自动飞起的唐刀穿透肩胛，钉在在墙上。

她急忙朝惊呆的宝芙喊。

“宋宝芙，杀了独孤明！只有杀了他，灭才能得救！独孤明不敢杀你——因为那个传说——”

Lenka的话还没说完，绿眼珠就猝然向上翻，嘴里溢出鲜血。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她肚子上狠狠揍了一拳。

宝芙已经意识到，此刻发生的一切，始作俑者就是独孤明。

虽然他只是站在那里，但他双眼中的邪魅和残酷，已经说明一切。

她再于心不忍，也不能眼睁睁看着Lenka和阿灭被独孤明折磨，而什么都不做。

于是她拾起阿灭掉在地上的匕首，快步走过去，将那把匕首插进独孤明身体。

看到自己手上的血，宝芙不禁哆嗦了一下，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刺了一刀独孤明。

那一瞬间她就后悔了。

她不敢抬头，听到自己微弱的声音。

“……我不能看着你伤害我的朋友，我不能看着你杀死他们……”

“但你愿意看他们杀死我，或是亲手杀了我？”

独孤明反问。

“不——”

宝芙抬起头，她的眼睛被泪水模糊，望着独孤明的笑容，发现自己犯了非常愚蠢的错误。

一个普通的人类，竟妄想自己能杀掉僵尸太子。

她不仅杀不了他，甚至都对他造成不了任何伤害。

脸颊感到微微冰凉，是独孤明用手指拭去她的眼泪。从前被他治疗时，从他掌中散发的那股奇特力量，使宝芙误以为他很温暖。

事实上，他体温很低。

然后宝芙感到自己的双手被另一双手包裹。

那双男子的手骨节分明，五指修长，颜色如冰莹的玉石，只是相比玉石，有生命的活色。

独孤明握着宝芙的手，缓缓将那把匕首从他胸膛抽出来。刀刃上的血，很快汇成一缕，重新倒流回他身体。

“你不是适合握刀的女孩。”

独孤明从宝芙手里夺过那把匕首，嗖得一声，匕首钉入Lenka腿上。

Lenka发出惨叫，鲜血如泉水从伤口涌出。

“——宋宝芙，清醒些……别被他蛊惑……”

“伏魔者，我们亡魂族和你们伏魔族之间的事，与她无关——你好大的胆，竟然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

独孤明淡淡瞥了一眼Lenka。

虽然他脸色岑寂，但Lenka依然从他阴冷幽邃的目光深处，感受到一股怒火。

她人生当中第一次，害怕到身体开始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独孤明的视线落到蜷缩在地的阿灭身上。

为了克制“塔”的发作，阿灭十指，都深深抠进地面。短短几分钟，他身上已布满纵横交错的血痕。

他残存的意志，在和亟欲冲出身体的毁灭之灵，苦苦交战。

“现在的气氛刚刚好，不过在讲故事之前，只需要完成最后一件事——阿灭，用那个伏魔族女人的血，给你安慰吧。”

听到独孤明带着蛊惑的声音，阿灭的身体剧烈震颤了一下。片刻后，他爬起来，步履踉跄，朝挂在墙上的Lenka走去。

他那张英俊的脸上，此刻神情混沌。

“阿灭！阿灭——那是Lanka，你快醒醒，快醒醒！”

宝芙想冲过去拉住阿灭，但独孤明料定她会这么做，握着她一只手，以她根本无法反抗的势道将她扯回。

“宋宝芙，这是为了救阿灭。毁灭之灵已经渴了很久了，如果再喝不到血，它就会吃掉阿灭——你也不想他被吃掉，对吗？”

独孤明低声轻笑。

宝芙挣扎着，试图摆脱独孤明，但她现在才彻底意识到，她与独孤明的力量是多么悬殊。

“Lanka是阿灭的同伴，如果阿灭知道自己吃掉同伴，他以后该怎么办！”

“我们活着，就是依靠吞吃其它生命，只要活着，我们总会夺走别的生命。相信我，阿灭比你想象得要坚强——宋宝芙，你真的非常喜欢管闲事，不管是现在还是……”

宝芙看见阿灭已经走到Lenka身边，她再也无法就这样眼睁睁旁观。

就算事后有人说她笨也好，就算事后所有的人都会怪她也好。

如果她想的不错，阿灭此刻的行动，是被独孤明操纵的。

那么，只要斩断独孤明和阿灭此刻的精神联系，应该就能阻止阿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