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白璧回到家，没有开灯就走进了客厅，往沙发上一倒。

于以治跟在后面，脱下鞋后，把灯按开了。

白璧拿手臂挡住眼睛，皱着眉说：“把灯关掉。”

于以治愣了一下，没有反应。

白璧烦了，坐起身把沙发上的靠垫往地上一扔：“我让你把灯关掉！关掉！你听不懂吗？”

“......好。”于以治把灯关掉，然后把书包等一些东西放进书房，接着去厨房煮面。

白璧看着从厨房里发出的亮光，“啧”了一声，不耐烦地翻了个身，把脸贴着沙发上。

他回忆起叶晓跳下去的那一刻，人就在那一瞬间，消失在他的眼前。当时身边的消防员和霍远之都冲了过去，但事与愿违，叶晓没有被拉住——掉了下去。

当底下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时，白璧感觉自己的耳边除了嗡嗡声什么声音都没有了。身在十二楼，叶晓落地的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的并不大，但于他而言仿佛震耳欲聋。

那个声音是沉重的，是对他们充满恨意的。它仿佛是末日里最后的一栋房子倒塌的声音，凄凉而又无助。

“白老师，你先来吃点东西吧，你今天一天都没有吃过东西。”于以治的声音把白璧从思绪中拽出。

但是他没有理会于以治，只是默默地又翻了个身，面对沙发的靠背侧卧着，他把身体蜷起来，让自己沉浸在黑暗中。

于以治走过去，看到窝在沙发上的白璧。

他蹲下来，抬起手，放到了白璧的肩上。白璧心中紧绷的弦在这一下触碰时，终于断了。他的眼泪一下子全滚了出来，沙发润湿了一片，期初他还咬着嘴唇，想憋住哭声，但是最后仍是没有忍住，放声哭了起来。

于以治起身坐到了白璧的身边，轻轻地顺了顺对方被眼泪打湿的头发。

白璧撑起自己，跪坐着，看着于以治，眼泪不断地往外面涌：“为什么呀——为什么呀——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们有什么错？我们和其他人有什么区别？为什么同性恋就应该被这样对待？你告诉为什么？”

于以治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用手把白璧吃到嘴里的头发撩了出来：“白——老师。”

白璧突然一下扑上去，抱住了于以治。他把手臂环住了对方的脖子，把脸抵在于以治的肩上面哭。

“我没有关心叶晓吗——我没有吗？为什么要跳楼——活着不好吗？跳也应该是霍远之跳，为什么是他跳楼——你告诉我为什么？”

于以治一个手放在白璧的背上面，环抱住怀里这个语无伦次的人，一个手放在对方的头发上。

白璧颤抖的身体在于以治的抚慰下，呼吸慢慢变得平稳起来。他抬起头，推开于以治起身，然后淡淡地留下了一句：“我出去走走。”

路过餐厅时，回头看了一眼对方：“面，你自己吃吧。”

白璧走到了小区门口的小商店，买了一包烟、一把打火机......和一根火腿肠。路上他打开了包装，抽出一根叼在了嘴里。他从口袋里拿出了打火机，按下了去，火苗一下子就窜了上来。他没有直接点燃香烟，而是将打火机举高离远，仰视着那晃动着的火焰。火焰并没有多亮，在深夜里只是微小的一点，白璧的眼睛映出这一点火光，这一在风里不断摇晃着的火光。

一阵稍微大一点的风吹过，白璧的眼睛黯淡了下来——火灭了。他冷冷地笑了一声，又一次开着了火，微微低下头，将火对准烟头——点燃了烟。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抽烟，他轻轻地吸了一口，直接被呛到。他慌着，想要把烟从嘴里拿下来，结果手不小心碰到了烟头，疼得他最接把嘴里的烟弄掉了。他吹了吹烫到的手，看到掉在地上的烟，他蹲了下来，又对着烟吹了吹，烟头先变亮，后又便暗了下去。

又是一阵冷风吹过，散落的头发飘动着，在微弱的路灯灯光下，一会亮一会暗。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回过神。白璧起身往家，哦不，是于以治的家，向那走去。他踩上了香烟，香烟彻底熄灭了，散落的烟草就这样躺在路面上。

他刚拆开火腿肠，就听到了“喵——”的一声，他顿了一下，看向草丛。一直小猫蹲在草里朝着他叫，他弯下腰，把火腿向前伸了伸：“你想吃吗？”

“喵——喵——”

“那来吧。”白璧朝小猫招了招手。

小猫试探性地往前跑了一小短距离，用警惕的眼神看着白璧。

白璧蹲了下来，又把手往前伸了伸，示意它过来吃火腿。

小猫跑了过来，咬了一口火腿，似乎很开心。

白璧静静地看着小猫，然后用手轻轻地摸了摸小猫的头。或许是感觉到对方没有敌意，于是小猫放下了戒心，任由白璧摸它的头。

“你也没有家吗？这么晚了还在外面。”

“喵——”小猫对着白璧撒着娇，舔了舔对方的手指。

“你想让我带你回家吗？”

“喵——喵——”

“可是，上一个被我收留的没有家的孩子......今天死了。”白璧的眼睛湿润了起来，眼前仿佛盖了一层纱，变得模糊。

“算了吧，你就在外面吧，不是我不想要你，而是我怕你也......”

白璧起身，随便抹了一把脸，继续往回去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