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楚言楠和顾清Vocal道别，提醒他们晚上给自己留门，然后就去一班门口找到了陈沈。

出校门，走近陈家的迈巴赫，楚言楠罕见地有些拘谨，尤其是在司机喊他“小少爷”的时候，楚言楠差点一个踉跄摔下车。

陈沈看了他一眼，莫名问：“怎么了？”

“没怎么。”楚言楠尴尬笑笑，说：“昨天跑太拼命了？”

SO？是你的反射弧太长了么？为什么隔了一天才开始腿软？

这话陈沈没有问出来，省得楚言楠更尴尬。

楚言楠坐上车，很快调整好心态。

这对他来说并不难，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很简单，毕竟他就是那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心态很重要。

陈家离第七天不算远，但也不近，坐了半个小时的车，下车后楚言楠就看见楚宁汐和陈嘉栋站在门外对他们招手，身旁还有另一个女人—— 沈欣悦。

沈欣悦，是沈氏琴行的董事长，也是陈沈的母亲，陈嘉栋的前妻。

楚宁汐一边对他招手，一边对沈欣悦说：“那就是我儿子，你还没见过呢。”

沈欣悦调笑道：“长得真俊，有点斯文败类的感觉了。”

沈欣悦和陈嘉栋是包办婚姻，不过没有出现什么偶像剧里的先婚后爱情节，他们婚后感情淡薄，陈沈出生后两人几乎就是普通商业伙伴的关系，直到他们终于熬死了自己的父母长辈成为当权者，结束了那段畸形的婚姻，和平离婚。

似乎在这段婚姻中，唯一的受害者只有陈沈，在冰冷没有一丝温度的家庭中长大，被动接受父母离异、父亲再婚，接受后妈带来一个跟他一般大的继弟。

“陈沈。”沈欣悦笑着把陈沈叫到他身边。

陈沈走过去：“妈，你怎么来了？”

“本来是来找你楚阿姨去逛街的，但是听说你们回来吃晚饭，就留下了。”沈欣悦说。

楚宁汐和沈欣悦的关系很难说，最开始她们其实根本不认识，直到去年某一天，沈欣悦从某个酒局上下来，打电话叫司机的时候叫成了陈家的司机，那个司机只能把她送到陈家交给楚宁汐。

次日一早天光大亮，沈欣悦醒来的时候就看见身旁躺着个人。

此时的沈欣悦已经不是当初的小姑娘了，但脑中依旧震惊刷屏：我跟人睡了？

直到发现身旁躺着的是个女人，她的脑中刷屏的字又变成了：我睡了个女人！

发现那个女人长得很像陈嘉栋的现任妻子，脑中刷屏的字最终进化成了：我把陈嘉栋的老婆给睡了！

楚宁汐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的动作给吵醒，睁开眼与她对上视线，打了个哈欠，说：“早安。”

沈欣悦：“……”

沈欣悦：“早安。”

可能是注意到沈欣悦欲言又止的神情，楚宁汐主动解释道：“昨天晚上你可能电话打错了，打给了陈家的司机，他不知道你现在的居所在哪里，所以就先把你送到了陈家，陈嘉栋昨晚加班不在家，家里只有我一个，来不及整理房间就把你带到主卧睡了，你的衣服也是我换的，脏衣服已经让保姆拿去洗了……”

后面的话沈欣悦没仔细听，看着身上干净没有酒味的睡衣，没有宿醉过后的头昏脑胀，楚宁汐显然有很好的照料她。

“沈小姐，”楚宁汐问：“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沈欣悦想了想，点头。

“什么问题呢？”

“有饭吗？我饿了。”

楚宁汐上下打量了一遍沈欣悦，最后点头：“阿姨大概已经做好早餐了，下楼就能吃。”

然后她们就认识了。

不过区别于刚认识时的疏离，熟悉之后沈欣悦才发现，楚宁汐其实并不那么温柔矜持，除去被岁月磨平棱角的疲惫，楚宁汐其实是个很随性、很洒脱、很酷的女人。

“阿楠。”楚宁汐把楚言楠推到沈欣悦面前，对他介绍：“这是你沈阿姨，叫声阿姨让她给你红包。。”

楚言楠笑道：“沈阿姨好。”

“你好啊。”沈欣悦一边从包里掏出两个红包，一个递给楚言楠，另一个递给陈沈，边递边笑：“拿着，这是阿姨给你的见面礼。”

楚言楠刚想推脱，红包就被楚宁汐拿走了：“他肯定要跟你客气，我直接帮他把流程省了啊。”

“跟我客气？”沈欣悦挑眉：“你吃错药了嘻嘻，他可是你的孩子，你连客气两个字都不会写，我不信你儿子会跟我墨迹。”

嘻嘻，沈欣悦对楚宁汐的爱称。

在没见到楚言楠以前，沈欣悦就一直认为，像楚宁汐这样洒脱的人，她的孩子也应该一样洒脱、阳光向上，显然楚言楠的外表很符合沈欣悦的设想。

“你就差直接把土匪两个字甩我脸上。”楚宁汐翻了个白眼，两人又斗了两句嘴才平息，楚宁汐这才扭头打量起了楚言楠，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晚上多吃点。”

她很喜欢打量别人，不是那种恶意的打量，而是近似于科学家对于小白鼠的观察，就比如说她今天早上扫了楚言楠一眼，就知道他长高了，也变瘦了。

楚言楠笑：“嗯。”

一直被忽略如隐形人的陈嘉栋打开门：“先进屋吧，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

入夜，第七天男寝404里一反常态的安静。

顾清本来就不多话，平常最多的就是听楚言楠讲题，养成一个喜欢至少21天，这都将近一个月过去了，顾清已经习惯耳边是楚言楠的声音，乍然变得安静，忽然让人感觉空落落的。

Vocal倒是话多，但架不住他平常更多的是和楚言楠聊天，楚言楠一走，寝室里只剩下他和顾清这个人机，想聊天都找不到人聊，只能低头玩手机。

寝室外有男生在走廊打打闹闹，似乎是隔寝室的人在抢食儿，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倒在地上扭打起来，争抢最后一个甜甜圈。

A：“这是我的！”

B：“才不是！明明是我的！”

两人扭打在一起，一个不小心脚滑摔倒，摔进404的寝室门内，其中一人率先把甜甜圈塞进嘴里，另一人只能无能狂怒。

回过神来时，两人已经丢人丢到隔壁寝了。

吃到甜甜圈的那人率先反应过来自己丢脸了，逃也似的冲出了门，只余下另一人尴尬的站起身，装作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自己的裤子，问：“你们寝室老是走错门的那位哥呢？”

“走错门？”Vocal问。

“对呀，就是戴着金丝框眼镜、看着很不正经的那个。”那人笑：“他老是走错门，跑到我们403门口。”

“哦。”Vocal一笑：“他回家吃晚饭，晚上回来，还有事吗？”

“没事了没事了。”言罢，那人转身飞也似地逃走了。

“403啊……”Vocal嘴里默念着，头也不抬地问顾清：“顾清，你觉得403对阿楠来说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问完以后半晌没得到回应，Vocal转头看向顾清：“顾清？”

只见坐在桌前的顾清已经没有埋头刷题了，咬着笔壳无神地望向楚言楠的床铺——他有题目不会了。

顾清思考的时候就喜欢咬笔壳，只要一有这个动作，楚言楠就知道他有不会的题目了，而最近由于楚言楠给他补习的效果显著，他遇到不会的题目就会下意识找楚言楠，咬笔壳加上逡巡的目光，双buff叠加，应该是遇到难题了。

“顾清。”Vocal支起身：“顾清！”

“啊啊。”顾清回过神来，转头看向Vocal，问：“怎么了？”

“……”Vocal忽然失去了询问的兴趣，毕竟答案已经很明显了，是他躺回床上继续刷手机，边刷手机边说：“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是不是也喜欢阿楠，但又感觉好像没什么好问的。”

“哦……”顾清刚要转头继续做题，却忽然反应过来Vocal说了什么，惊住，回过头：“嗯？！”

“不是吗？”Vocal还是头也不抬地刷手机。

“不是！”顾清涨红了脸，手足无措地辩驳着：“我和他，我们，我们都是男的呀！”

“Also（所以）?”Vocal终于抬眸看了一眼顾清，问：“知道有一种性取向叫做同性恋吗？”

“啊……”顾清脑袋瞬间空白，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片烟花，思维在一瞬间内被火药和尘埃捂住，目光空空地落在了Vocal手腕处的彩虹怀表上。

Vocal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一笑，大方道：“没错，我是同性恋。”

“话说你就是喜欢阿楠吧。”Vocal笑着说：“我感觉你这也挺明显的了，24个小时黏着他，时不时背着我、背着所有人讲悄悄话，希望吸引他的注意，他不在的时候对着他的东西发呆，不是喜欢是什么？”

顾清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神经系统宕机了三秒，问：“是吗？”

“不是吗？”Vocal反问来一句，又自答道：“不是的话就别跟我抢哦，反正我喜欢他。”

“你，你喜欢阿楠？”顾清呐呐发问。

“对。”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Vocal不甚在意道：“喜欢这种事情，能说得清吗？我们现在这个年纪，遇到好看的人都会产生好感，我和阿楠又那么投缘聊得来，喜欢他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顾清大脑一片混乱，似乎想要反驳什么，手机却突然响了，于是他说了句“我去接个电话”就逃也似地跑出了寝室。

等跑出寝室后顾清一看手机，发现手机屏幕上赫然是大写的——楚言楠。

顾清眨了眨眼，后知后觉有些尴尬，好像对面的人已经知道了刚才寝室里发生了什么一般，但显然对方是不知道的。

他清了清嗓子按下通话键：“喂，阿楠……”

楚言楠在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但是由于声音太含糊，顾清几乎听不清那两个字是什么，只知道他的声音里似乎带了点压抑着的哭腔，说：

“带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