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礼还是走了回来,等着大夫来给吴铭诊治。一碗药下去,吴铭好了很多,至少喘气不再困难,两人又坐回了榻上。晏礼煮起茶,气呼呼地说:“你为何要拦我?”
吴铭靠着凭几,轻松地说:“太子刚损失了牛得利,以后捞钱都难了许多,还被禁足半个月,这个时候他生气,你不是应该开心吗?”
晏礼还是气不过:“话虽这么说,可是他侮辱褚钦。他怎么对我都没关系,可事关褚钦,我忍不了。”
吴铭脸上带了笑意:“那我们就不忍了,立刻出了这口气。”
晏礼有些惊讶:“这么快?”
吴铭深深看向晏礼:“他动了你——”见晏礼看他,吴铭有些心虚,收回了目光,“这个我选定的天子。黄金台最是护短,睚眦必报。你可知太子这些年贪来的钱在哪里?都在工部,而工部制造了大量兵器,远多于运往军中的数量,你猜他们要干什么?”
晏礼想起那份密报,心里一哆嗦。吴铭说:“王爷明天先参工部一本吧,就说他们有问题。”
晏礼说:“可我们没有证据,不怕打草惊蛇吗?”
吴铭谆谆善诱:“就是因为没有证据,才要让他们动起来,他们动起来,我们才有机会抓住证据。”
过了没几日,吴铭果然在东宫见到了工部尚书杨威,他气急败坏:“睿王上本说我们工部有问题,工部能有什么问题?”
吴铭平静地看着他,让杨威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有些心虚:“就是一些贱民的人命而已,而且早都已经处理好了。”
太子转头看向吴铭:“少詹事怎么看?”
草菅人命,我记下了。吴铭淡淡开口:“睿王只是参奏,并没有指出问题,说明他没有证据,只是虚张声势。”
太子转着拨浪鼓:“这个晏礼,一直对八年前的事耿耿于怀,加上前两日我羞辱了他,是以他对我怀恨在心,时不时冒出来恶心我一下。这一次,我一定要除掉他。”
吴铭从东宫出来,径直去了睿王府。晏礼从房里出来,看到吴铭在树下坐着,有风吹过,身上落了不少花瓣。晏礼将手中的毯子盖到了吴铭腿上:“还有些倒春寒,先生莫要着凉。”
吴铭笑着看向晏礼,举起手里的东西:“王爷来往黄金台,太过引人注意,难保太子不生疑。今后王爷不必再往黄金台,只要敲响此风铃,我就会来此。”
晏礼看着风铃,眼中有些情绪在蔓延,吴铭知道他在想什么,把风铃举到晏礼眼前,看晏礼接过风铃,说:“王爷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又想起什么旧事,怀疑起我的身份了吧?”
晏礼忍不住问:“这风铃对先生来说,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吴铭倚着靠背,抬眼看晏礼:“江南黄金台地势高,我偶然听到风铃声,觉得颇为动听,便将之作为黄金台的传信之物。”
“果真如此?”
“不然呢?难道王爷很希望我是他吗?”
是了,他们的声音不同,不过,褚钦走的时候换声期还没过,还有点公鸭嗓,等换声完了,未必不会变成这样的金声玉振……他说:“先生事事为我绸缪,教我甚多,这世上对我如此好的人,只有过一个,我自然希望帮主是他。”
吴铭闭了闭眼睛:“可惜我病躯残肢,不配与褚将军相提并论。”还是不要相认了,不能让他失去我两次。
晏礼抬头看桃树:“残也好,病也罢,至少还活着。”先生终究不是他,他要是活着,该多好。
晏礼回过头:“先生几时生辰?”
“四月二十。”我重新找回生的希望的那天,“用不到那时候,杨威就要倒台了,他们已经想出对付你的计划了。”
晏礼见吴铭开始调整坐姿,知道他累了,忙推他进屋,让他在榻上躺着,自己也歪在一边。吴铭看了他一眼,难得没提醒他的仪态:“说起来还是喜事,杨威只有一女,名唤志超,长相不俗,跟你年纪也合适,他们想把杨姑娘许配给你。”
晏礼有些不好意思:“杨姑娘知书达理、乐善好施,在京中颇有美名,可婚姻当是两情相悦,不是看着差不多就能在一起的,他们是想拉拢我?”
吴铭白了他一眼:“表面拉拢,实则陷害。过几日,杨威会邀请你去他府上相看,届时会让你和杨姑娘吃下欢宜香,杨威就可以你欺辱杨姑娘为由要挟你,要么加入他们,要么身败名裂。”
晏礼急了:“到时候身败名裂的怕是杨姑娘,这世道对女子本就苛刻,杨姑娘还怎么活?我该怎么做?”
“带上小武,她是斥候出身,可以暗中保护杨姑娘,保证杨威进不了杨姑娘房间。”吴铭在袖袋里摸了摸,掏出一个小瓶子,“还有这个,此药名为百毒解,药效四个时辰。要解开工部密室拿到证据需要两个时辰,我需要王爷拖住杨威。”
“好啊,那你今晚在我这里用晚饭,九弟送了我一个厨子。”
“嗯,九殿下……你同他玩就是了,不要紧的。”
过了几日,晏礼依约去杨府赴宴,和工部尚书杨威把酒言欢,杨威一直偷偷观察晏礼的反应,却见晏礼越来越精神,连醉意都不见。
后宅,杨夫人端着宵夜进了杨志超闺房,房顶上的小武见是杨夫人,没动。
见杨志超正在灯下绣花,杨夫人道:“这些事何必亲自做?别熬坏了眼睛,来吃点甜汤。”
杨志超笑着放下秀绷,道:“这是我给爹绣的,天要热了,给爹爹绣个清爽的扇套。”
杨夫人小声道:“那睿王看着如何?”
杨志超羞懊:“娘在说什么?”
“虽然是个不得宠的,可富贵总是有的,他姿容过人,看着也不像花心的。咱家只有你一个孩子,只要你能过得好,娘也没什么可求的了。”
杨志超面红过颈:“但凭爹娘做主。”
门外传来两声鸟叫,晏礼知道吴铭那边已经得手,遂起身告辞,已有了醉意的杨威追了两步就被落下了。小武悄悄跟上了晏礼。
后宅,杨志超瘫倒在床上,面色潮红,呼吸急促,杨夫人急得团团转,只见杨威红着眼睛走了进来,忙扑上去:“这是怎么一回事啊?不是说好了……”
杨威一挥手打断夫人:“差事办砸了,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他想起太子的狞笑,“将女儿送去东宫,补偿太子殿下,或可保住这官位。”
杨夫人大哭:“太子后院光叫得上名字的就有十数人,叫女儿怎么活……”
“妇人之仁,那可是东宫。”杨威一脚踢开杨夫人,杨夫人后脑撞在桌角,不动了,杨威没发现,用床单裹住杨志超,抱起来就兀自往外走,“就算是做妾,也值了。”
黄金台,边鹤一边铺床一边说:“王爷已经离开了杨府,证据我们也拿到手了,只等明天王爷具本上奏,杨威就算完了。”
边鹤回身准备扶吴铭上床,一个侍从跑了进来:“帮主,杨姑娘还是中了欢宜香,杨威抱着杨姑娘出门了。”
边鹤说:“不是说今天杨威没有进杨姑娘房间吗?他们会去哪里?”
吴铭伸手止住边鹤的话头:“是杨夫人。他们会把杨姑娘送去哪里呢?”他也想起了太子听到杨威说起杨姑娘时露出的狞笑,“东宫,杨姑娘在东宫。”
侍从马上跑出去传话,边鹤说:“此时离东宫最近的应当是小武,希望她能及时救下杨姑娘。”
吴铭抬起头:“小武不应该跟着王爷吗?”他满眼震惊,“王爷若是知道此事,定会赶去东宫,以他的个性一定会生事。快备马车。”
边鹤忙道:“帮主不舒服,还是我去吧。”
吴铭提高声音:“此事只有我去才行,快去。”
东宫外的巷中,晏礼一剑横在刚刚出门的杨威的脖子上,杨威不敢动,小声说:“我劝王爷赶紧回家,此事与你无关,若是惊动了太子,只怕不好收拾。”
晏礼不为所动,杨威接着说:“人已经送进东宫了,可能已经……”
晏礼横过剑,用剑脊抽了杨威一下,说了声“滚”,就要往东宫冲。一抬头,却看见吴铭坐在黑暗中,晏礼大怒:“连你也要拦我?”
吴铭喘着粗气,道:“事情已经发生,你现在提着剑闯太子府,除了把事情闹大一点好处都没有,甚至可能罪及自身。你先跟我回去,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晏礼打断吴铭:“你为何可以如此冷静?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这样?”晏礼再次将剑指向吴铭,“吴铭,你答应过要保护好她,现在却如此无动于衷,你果然只是个阴诡小人罢了。”
吴铭有些着急,前倾着身子急道:“这件事情,我可以一字一句向你解释清楚,你先跟我回去,只要我还是你的谋士……”
晏礼再次打断他:“现在不是了。”他从怀里掏出风铃抛向空中,一剑打碎了风铃。
吴铭看着风铃掉落的方向,想伸手去接,轮椅失了平衡,倒在地上,吴铭也摔了出去。晏礼看了一眼地上的吴铭,再次抬脚往东宫走去。
吴铭趴在地上,顾不得满身狼狈,急忙用手支起上身,喊道:“王爷站住!”
晏礼略一顿,继续向前走:“今天谁也别想拦我。”
吴铭坐起来:“那褚钦呢?”
吴铭的生日是夏天,农历六月中旬,他其实一直过的也是这个生日,没有说什么死过一回就用重生的日子当生日这种搞法,狮子座不搞这些虚的,四月是他随口骗晏礼的,后面会穿帮。晏礼的生日是农历十月初,正好在吴铭进京之前。
我好讨厌那种残疾男主,都结婚了同房了还不能让老婆看见腿,纯纯有病,连自己都不能接受自己,算什么强大男主。这一点上吴铭就非常自洽,反正事实就是这样,条件就是这么个条件,做自己擅长的,现有条件下尽量做好就行了,你非得跟瘸子计较他不能走,你才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