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人仰马翻,褚钦这里也好不到哪里去。
当晚进了客栈,晏礼还是照旧帮他脱衣抱他上床,却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看着他:“我被关在一个小院子里等你八年,你在外面倒是潇洒,搞了多少个红颜知己?”
褚钦身上不舒服起不来,只好躺着说:“哪有什么红颜知己?你看我跟她像是有什么的样子吗?”
晏礼不服:“她都知道你身上在疼。”
褚钦觉得晏礼实在是无理取闹,可又拿他没办法:“受过伤的人变天的时候伤处会疼,这是常识,你不知道吗?”
晏礼他娇生惯养没见过世面竟然真的不知道,可这不影响他强词夺理:“不是这个,那别的女人呢?男人呢?”
褚钦简直要被气笑了:“没良心的,我怎么对你你自己没数吗?”
“那你把玉韘给她了!”
他新长的脑子又没了?褚钦耐着性子说:“我死了,那东西才珍贵,我活得好好的,再送你就是了。”
晏礼竟然委屈哭了:“那不一样。”
褚钦听懂了,那是他们无忧无虑的年少时光,那是晏礼被困在一方小天地里八年的孤苦无依,那是晏礼再次找到他的惊喜与心痛。褚钦伸手拉了拉晏礼的衣袖,晏礼顺势坐在了床边。褚钦温言道:“只要没被他们毁了,我就给你拿回来,要是没了,我亲手做一个新的给你。”
“一对。”晏礼说着,爬上床抱住了褚钦。
好不容易哄好晏礼,一路行至金陵的黄金台前总舵,住进了褚钦住过六年的房间,迎来的第一个客人又是贺喜。
贺喜一身大红衣裙,不用通报直接进了房内,褚钦和晏礼正歪在书房的榻上,一个看卷宗一个看话本,见贺喜进来,晏礼赶紧爬起来,褚钦着急想起来没成功,反倒倒向一边。晏礼还在穿鞋没来得及反应,贺喜一个箭步上来扶起了褚钦,还朝着黑了脸的晏礼挑了下眉。
晏礼大怒:“你这个女人,懂不懂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
贺喜呛声:“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见两人就要打起来,褚钦赶紧说:“贺喜,你来干什么?”
刚刚还趾高气扬的贺喜立刻坐到褚钦脚边的地上,哭了起来:“淮海帮被烧成平地了,吴帮主要为我做主啊……”
晏礼被这一套唱念做打惊呆了,心想,还能这样玩啊?
褚钦头疼:“你这一单挣了一百万,你再盖个楼也好,回家把你爹赶下台坐他的位子也好,跑到我这里哭什么?”
贺喜收了眼泪撅着嘴:“你也得补偿我。”
褚钦说:“别说我还给了你一条船,我配合你演这一场,没跟你要分成就不错了。”
晏礼插话:“她爹是谁啊?”
褚钦看晏礼一眼:“漕帮贺年。”
所以你这这里折腾什么?漕帮可是比黄金台还有钱啊。
贺喜站起来,看着褚钦:“我想过了,你不愿意娶我,那给我一个孩子也行。”
没等晏礼跳起来,褚钦说:“追你的人从这里排到长江出海口,你做什么老是缠着我这个残废?”褚钦看着不过三步外的轮椅,这点距离他都过不去。
贺喜不管这些:“没有人比你聪明比你漂亮。”
晏礼终于跳了起来:“你有病就去治。边鹤,把她丢出去。”
边鹤果然进来把贺喜拖了出去。褚钦朝晏礼伸手:“走吧。”
晏礼有些摸不着头脑:“去哪里?”
褚钦看向轮椅:“总督漕运部院。”京城已经乱起来了,就让水更浑一些吧。
京城已经开始发丧的睿王和靖宁侯出现在了金陵总督漕运部院,把漕运总督吓得掉了手中的笔。再三确认这是两个活人后,谢总督一边派人进京报信,一边安排两位爷住下。
晚上,晏礼摸进褚钦房间,让边鹤去自己房间和自己的侍从睡,爬上了褚钦的床。褚钦感觉到一个熟悉的身体靠近,睁开了眼睛。
晏礼小声说:“没事,我来陪你睡觉。”
谁要你陪……
京城,睿王亲笔手书伴着睿王和靖宁侯并未丧命的消息一起送上了皇帝案头。五日后,象山属于所有产业被查抄,象山书院并入国子监,九皇子禁足。
齐王府中,晏嘉望向南方,晏礼,棋子都用尽了,到我们正面相对的时候了。
金陵,几个户部书吏对着近十年漕运账本打着算盘,晏礼和褚钦在后院水边的凉亭内对坐喝茶。
晏礼说:“香山书院占着一个山头和山下一个镇的土地,朝廷并不收他们的赋税,佃农交的租却比朝廷赋税还多一倍,怪不得老九能拿出一百万两白银来买凶。”
褚钦笑:“只是没想到齐王会口不择言把自己养私兵的事透了出来,这下你们兄弟几个都犯了忌讳,又站到同一起点了。只是你还有我,受的忌惮还是多些。”
晏礼不以为意:“父皇还是喜爱二哥多些,有私兵还只是禁足。接下来呢?”
褚钦有些欲言又止:“那毕竟是你父亲。”
晏礼面色有些凝重:“他并没有把我们当儿子。”
褚钦说:“这半年他受得气非同小可,太医署的消息,他再不能有大的情绪起伏,不然就不好说了。”
晏礼站了起来:“那我们回京吧。”
半个月后,睿王带着淮海帮帮主贺喜进宫面圣,贺喜当庭指认了扮成齐王府管事买凶刺杀睿王的的九皇子侍从,九皇子被贬为庶人,和他母妃一起幽禁燕山别苑。
贺喜又呈上漕运总督这些年收受贿赂、强行行船害死船工损失货物的证据,让皇帝气上加气,当场倒地。
等到皇帝再睁开眼睛,只见床前跪了一地臣工,最前面是齐王、睿王,和丝毫不见异色的七皇子,他们异口同声,都说着“求陛下尽快立储。”
皇帝想骂人,却发现自己口不能言,手不能动,惊惧之下,他再次晕了过去。
臣工鱼贯而出,兄弟三人退直殿外,齐王看着两个弟弟,突然明白了过来,恨道:“别以为你们两人联手就能胜过我,这里可是大内!”他转了一圈眼睛,“何况,就算没了我,老七,你不过是为这个兔儿爷作嫁衣裳罢了。”
晏礼笑了:“二哥,你都叫我兔儿爷了,还觉得我会执着于那个位置吗?”
远处,有人叫了一声“晏礼”,三人循声望去,褚钦正坐在不远处,身后站着边鹤。
晏礼拉起晏琪,跑向褚钦,边鹤张弓,一箭射倒了晏嘉,数十名宫人涌出,几桶桐油泼下,一个火折子扔出去,皇帝寝殿燃气熊熊大火。
宫城内的大火烧了一夜,天快亮的时候下了一场暴雨,浇灭了火,雨过天晴,碧空如洗,皇城迎来了新的主人。
晏礼带着文武百官齐齐下拜,山呼万岁,晏琪隐在十二旒后的眼睛微微弯起,阿兄,让我们一起开创一个新的盛世。
晏礼走出宫门,一身黑衣的男人扬起笑脸,向他伸出了手。
史载:睿王礼,中宗第四兄,扶中宗即位,在朝辅圣三十余年,为政为民,宵衣旰食,中宗甚倚重,呼之“阿兄”,民间亦称“阿兄”。睿王终身空置后宅,亦无子嗣,唯与靖宁侯褚钦同行同止,褚氏于社稷亦多有建言,世以“贤”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