锣鼓喧天，喜气洋洋，远处身着大红喜福的新郎骑着马走在前头，身后跟着装点着大红绸子的轿子，后跟着一行抬着嫁妆的人，门口熙熙攘攘，每个人脸上都扬着笑，小孩子更是冲在前头蓄势待发的模样，等着抢新郎到后派发的红包，虽然数额不大，但也能买些零嘴玩意。
叶杳拉着沈祁在正门处瞧了一会，也被这喜气的氛围感染，脸上都不禁带上了笑。
“原来你当时娶我时外面是这样热闹的吗？”叶杳把着沈祁的胳膊，将头探出人群，努力看清前方的情况。
沈祁闻言，只笑着看向她，不说话。
即便现在两人如此相爱，想起当时的婚礼，沈祁还是无比愧疚。他在婚前将她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然后向皇上请婚，但她，对他确实一无所知。这样迷茫的情况下嫁给他，怕是她当时心中也十分慌张。况且当时他在京中的风评并不算好。
大婚之日，应该是像这样开心的才对。
看到她这样好奇向往的神情，沈祁呼吸一滞，愧疚的藤曼将心脏又缠紧了几分。
叶杳看他不回答，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啦？被挤着了？”说着还朝他身后看了一眼，正好有个小孩想从他身旁挤到前头去，沈祁的身体不住摇晃。
“这里的确太挤了，咱们出去吧。”叶杳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在人群里穿梭，总算逃离了最拥挤的那处。
“呼。”叶杳长呼口气，抬手扶了扶发冠，抬头问沈祁：“我头发没乱吧？”
这次来这人太多，带的人再多也容易走散，加上沈祁在，便没让小涂跟着，这头发乱了可不好再梳。
沈祁仔细看了一圈，摇摇头：“没有，很好看。”
想着今日要穿得喜庆一些，叶杳便穿了一身藕荷连枝纹衣裳，外面披着一条桃粉色的毛氅，簪了只掐丝珐琅嵌紫翡簪子，看起来十分靓丽，她平日很少穿颜色靓丽的衣裳。
她问他头发，他却看着她的脸回答。
叶杳脸上一热，害羞得抿了抿嘴。
“啊，对了，咱们进去看看吧，我今日可是女方的人，待会拦门时你可要帮着点啊。”叶杳话头一转，拉着他往侧门走。
房子里与外面像两个世界，静悄悄的。
叶杳拉着沈祁走到屋子前，瘪了瘪嘴，对沈祁道：“我待会想进去和小琳说几句话，但里边是女子闺房，你在外边等我一会好吗？”
沈祁拍了拍她挽在自己手臂的上手，点头道：“我在外边等你，不着急。”说着将手中的匣子递给叶杳。
闻言，叶杳眼珠子转了转，又转头看了看四周，没人，便扯了扯他的披风，示意他将头低下。
沈祁不解，但仍照做。
叶杳“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委屈沈大人稍等片刻了。”
沈祁脸上顿时绽开笑，曲起指尖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滑头。进去吧。”
话落，叶杳便推门进了房间。
屋内陈设简单，一个女子身着喜服正坐在镜前梳妆，旁边的妆娘年纪颇长，边梳边念：“一梳白头偕老，二梳......”待她念罢，叶杳才悄声上前，旁边的妇人早已看见了来人，憋着笑。待叶杳走到那女子身后轻拍了一下，那女子看见来人后顿时惊喜万分：“叶杳！”
“是我呀，阿琳，好久不见！”
小琳身上首饰繁多，不好有大动作，便执着叶杳的手，上下打量，泪眼婆娑：“你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漂亮。”
叶杳用手中的帕子轻轻擦去小琳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大喜的日子，别哭呀。”
“今天能见你实在是太好了。”
“你先梳妆，我有东西要给你呐。”说着便拿出了沈祁递给她的匣子，“新婚贺礼！”
小琳收下，却没打开，拉着叶杳的手让她坐下。
“不打开看看吗？”
“你送什么我都喜欢。”小琳俏皮地眨眼
一样的对话，和那年小琳生日时一样。
叶杳鼻尖一酸。自己不在的这几年，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李阿婆还在，小琳也还是熟悉的样子，真好。
小琳一边梳妆，一边同叶杳闲聊。聊凌阳，聊京城，最后聊到沈祁。
“你新婚我都没去祝贺你，京城太远了。他对你好吗？”小琳眼里有些调侃道味道。
叶杳想起生病时沈祁照顾自己的那几个夜晚，羞得脸一红，嗔怪地拍了一下小琳的肩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问的什么......”
“我问什么了？”小琳装糊涂，“当初谁和我坐在河边，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不成婚的。”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他对我蛮好的......”叶杳越说越小声。
“真不公平！”小琳突然说，“你今日见了我夫君，我还没见过你夫君呢，能让咱们阿杳羞成这样，一定是个俊朗的小郎君吧。”
叶杳本就羞红的脸更红了，咬着唇不说话。
“啊呀，不会很丑吧？”小琳故作疑惑说道。一边说还眯着眼悄悄看叶杳的反应。
“他生得十分俊朗！”叶杳下意识维护，又意识到自己有些冲动，支吾补充道：“你去县衙就能看见他了......”
小琳见调侃成功，哈哈大笑起来：“阿杳还是那么容易上当。”
叶杳又赏了她一掌。
“好了，不逗你了，时间差不多了。”
叶杳忽然想起还在外头的沈祁，“蹭”地站起来，匆忙道：“我夫君还在外面，我出去等你！”
“沈大人在外头站了这么久，怎么不去偏房坐坐？”
“没想到会聊这么久，我出去啦。”叶杳边往外跑边解释。
一打开门，屋外的寒风像猛兽一般往屋内钻，刚从温暖的屋内出来的叶杳被这风刮得猝不及防，打了个哆嗦。往旁边一看，沈祁正在院里抬着头不知在看什么。
他今日穿了一身烟墨色衣袍，披了身墨色毛氅，在通篇雪白的世界里更显高大，在话本里看到的长身玉立，叶杳觉得应该用在此处。
“沈祁！”叶杳边叫他的名字边跑向他，扑进他怀里。“你冷不冷啊，在外面待了这么久。抱歉，我忘了时间。”
“我到处看看，没觉得多久。”沈祁宽慰她。
叶杳寻到他的手，是热的，顺势握上。正好此时新郎到了门口，门口又是一阵喧嚣。叶杳和沈祁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一齐往门口走。门内的人排成一排拦着门，叶杳认出那些是小琳的兄弟姐妹。门外以新郎为首的人正想方设法地往门内钻。其中一人见着沈祁和叶杳，惊喜道：“是沈大人！”，门内拥堵的人群自觉地让了一条路。
拦着门的其中一人道：“咱们都是粗人，但新郎官可是秀才，沈大人也是文化人，既然如此，何不让沈大人来出题？”
闻言，沈祁看向叶杳，见她笑着点头，他便淡然开口问道：“出一灯谜可好？”
众人同意。
“一位小姑娘，打一字。”
门外众人交头接耳半晌，道：“妙字！”
门内众人则头看向沈祁，沈祁勾起嘴角，点头。门外众人瞬间一轰而入。
“诶诶，没给红包呢！”
“都有都有！”新郎直里面钻，其他人手里抓着大把红包一个一个派。
叶杳也被这欢喜的氛围感染，脸上挂着大大的笑，眼睛也转来转去的。
沈祁将她拉到旁边，将她紧紧扣在身旁，手臂环着她的腰，生怕别人挤着她。
叶杳扯他的衣角悄声问道：“你刚才是不是防水了，这个灯谜过节时大家常猜，出这么简单的题，不像你的风格。”
“我是什么风格？”
“嗯......严厉？”
“我严厉吗？”沈祁反问。
“没嫁给你前，爹在家里说你在朝上就是严厉。”叶杳嘟囔。
“人家着急接新娘子，我若为难可不成罪人了？”
叶杳笑了一下，继续歪头观看院子里的战况。
若是不会察言观色，他又怎能走到现在。
“新娘子出门啦！”叶杳听见里头的人喊了一声，随即乌泱泱的人跟在一身大红的人后头。
叶杳拉着沈祁走到门外。
只见有个人端了个火盆放在门槛处。新郎背着新娘大步往门外赶，一群人笑他心急。小琳头上的红绸一扬一扬，即便看不到她的表情叶杳也知道她此刻一定在里头笑得正欢。
一群人起着哄往门口走来，在即将到火盆前时新郎忽然慢了下来。他往上掂了掂新娘，然后小心翼翼地跨过火盆，随即跨过门槛，直到轿子前才将新娘放下。
叶杳附耳解释：“跨火盆是凌阳的结婚习俗，寓意驱散邪气，婚后幸福。”
沈祁看着新郎的动作，沉思片刻，问道：“背着新娘也是吗？”
叶杳“扑哧”笑了一声：“这倒不是，大抵是雪天不好走路，新郎心急想要快些将小琳娶进门。”
沈祁若有所思地点头。
婚礼结束，叶杳沈祁并肩走在归家的路上。中午出了些太阳，此刻倒没这么冷了，叶杳便还是挽着沈祁的手，整个人依偎在他身上。
叶杳好久没这么高兴了，絮絮叨叨地同沈祁说宴席上发生的事。
“小琳同他夫君过来敬酒的时候，我看她那样子，是真的欢喜。看她幸福，我就放心了。小琳打小就常为我出头，现在有了能护着她的人，也好。原来送嫁是这种感觉啊。”叶杳在酒席上喝了些酒，此刻酒劲上来了，整个人有些轻飘飘的。沈祁紧紧地搀着她的腰替她看着前面的路，一边听她絮絮叨叨。
他好像，还没给叶杳一个真正的婚礼，京城里的那一场，两人都心知肚明，是给谁看的。
再兴师动众办一场是不可能的，但依凌阳婚俗在两人中办一办也不是不行。
沈祁心中有了盘算。